宋 米芾 《中伏貼》
米芾行楷拓片《中伏帖》。此帖為致薛紹彭書札。米芾此時仍任于漣水。全帖楷書之氣重于行意,連筆處也不太自然,如“然如、風惘”,“然”字火字底部連“如”的首筆,連筆處稍好,但“然”的連筆太過僵硬;就“風”字而言,彎鉤部分厚重,轉折角度有逆折的跡象,至于“風惘”的連接處就比“然如”好得多;第三行至第六行,書風類于《蜀素帖》,概其中期以前的字折角較多,這些字之中以“共筆”二字最為神似。
米芾(1051-1107),初名黻,后改芾,字元章,時人號海岳外史。宋徽宗詔為書畫學博士,又稱“米襄陽”、“米南宮”.北宋書法家、畫家、書畫理論家,與蔡襄、蘇軾、黃庭堅合稱“宋四家”.
釋文:中伏,芾皇(惶)恐。入伏日有雨,凄然如秋。山齋林齋皆虛曠,滄石流水,足度暇日。每懷同好,無與共筆研間者,臨風惘惘。芾皇(惶)恐。道祖人英。
有些書法家在寫橫幅大字時,尤其是有眾人圍觀,帶有一定“表演性質”的時候,往往會在款字中注明“一揮”.“××一揮”,似乎可以看到激情四射的樣子,但也容易造成一種誤讀 ,認為書法很簡單,“一揮而就”便成。 其實不認。俗話說,“臺上三分鐘,臺下十年功”.就算是幾分鐘的“一揮”,需要非常多的積累才能實現。現在學書法看起來有很多便利條件,那么多的培訓班,號稱“速成”,“速”是一定的,短的三五天,長的半年一年,也已經很神速了,“成”則未必。書法是一輩子的事,用“臺上、臺下”來比喻,并不十分恰當。張口就來似乎應該是“拳不離手、曲不離口”,實際上這句話也還沒有完全說出書法的特點,強調的是“技”的一面。技藝、技術、技巧等,可以通過苦練來完成、來保證、來維持。 更為主要的是,書法還有技巧性之外的修養。一是修,主動吸收一些營養;二是養,內化為自身的素質。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,關于技巧和修養孰先孰后孰重要的問題,爭論的面紅耳赤,其實都是偽命題。兩者缺一不可,如鳥之雙翼。有技無養,最終只是書匠,走不遠;有養無技,也只能說些大話套話空話,想要表現的無法實現。書法有自身的特殊性,只要不練,就會“歸零”,正如俗話說,“一天不練,自己知道;兩天不練,老師知道;三天不練,大家都知道。”然而若方法不對,甚至會出現“負值”.也就是說,書法存在某種不確定性,不是越練越好,也可能是越來越差。“天資+勤奮”兩者缺一不可,而且天分在前,先天后人,“天人合一”,最終才可能有高手。書法史中那些出類拔萃的大家莫不如此。 過去書法家的條件相對艱苦,有“夏練三伏、冬練三九”一說。身居斗室、青燈古卷,但恰恰因為如此,個人意識被發揮到極限,專注、執著、虔誠。對比來看,“呵凍試墨”在書畫家的作品款字上不時可以見到,“揮汗如雨”則未必。“揮汗如雨”原意是形容人多,“揮汗如雨、聯袂成云”,現在意思已經變了,指向已經從集體改為個人。書法從集體上來看,看不出發展趨勢,要從個體入手。不過,對于少數個人來說,條件確實好多了,夏有空調--至少有一個風扇,冬有暖氣--至少有一個火爐。所以相比來說,古人冬天也會有火爐,夏天想有冰塊,卻不是普通人敢奢望的。全憑個人心境,不但“心靜自然涼”,也是“心凈自然涼”.現在條件好多了,心卻很浮躁,沒有以前安定了。心思雜亂了,對于自然的關注就少了,說實在的,四季輪回,時令交替、陰陽轉換,這是大自然的規律,人應該順應自然,獲得與自然的和諧。孫過庭《書譜》中的“五乖五合”,竊以為最高境界是心手相應,最終是人與自然的和諧。如是,方能有經典之作。 有誰能想到,有一個人,能在近十年的時間跨度中,留下署有“中伏”字樣的作品八件(見下圖)。其中行(楷)書和隸書對聯各半。這個人就是清代隸巨擘伊秉綬。將這些作品按時間先后順序排列,可以看出伊隸自成熟之日起至歸于道山之日止的風格變化歷程。筆畫由細漸粗,結字更加隨意自然,感受到書家的“中伏”時節,想象揮汗如雨的情景。 回到揮汗本身來看,李清照說得很委婉:“露濃花瘦,薄汗輕衣透。”男人則傲粗獷一些,如陸游句:“萬里西來為一饑,坐曹日日汗沾衣。”劉宰則有:“被微官縛此身,汗衣亭午亞紅塵。”古人有詩詞,現代人則有流行歌曲:“多少次揮汗如雨/傷痛曾填滿記憶/只因為始終相信/去拼搏才能勝利”,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。真正的書法人也許并沒有那么風光,而是要付出很多汗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