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從岷縣來。
是父親陪她來的。
父女倆為治牙而來。
米娜，16歲，岷縣一中高二學生。她烏黑短發，身著整潔精美淺灰色的羽絨服，顯得清純靚麗，陽光朝氣。
她性格內向，靦腆。坐在牙椅上，面無表情，兩只直勾勾雙眼瞅著我。我感受了她的冷漠。
她說：“10歲，門牙被碰斷了。從此牙的苦，牙的痛，就成了我的心病，心里像壓了一塊大石頭，感覺快要被壓爆了。”
我說：“牙斷了，笑聲就遠離你而去。”
“呀！您學心理學的嗎？怎么就知道呢？”
“你不會笑，不想笑，也不敢笑，笑時一定是用手捂著嘴，才偷偷地笑。”
“哎呀！大夫您怎么啥都知道呀？”
她愣住了…
請你告訴我，牙病的狀況吧？
她一肚子的苦水，嘩嘩的，一下子倒了出來…
我靜靜的，聽她陳述心中的疼…
如數家珍地講述；我上四年級那年，在教室里看漫畫書，突然班里調皮的男生跑過來，搶走我的書，我立馬追過去，剛跑出樓道時，沒想到腳底下一滑，張開大嘴想喊出來時，右門牙先啃上地了。哎呀！這一啃，咔嚓一響，同學扶我起來時，我嘴里含著半顆門牙。
突如其來的慘烈景象，哪個痛呀！哪個哭喲！氣得我臉色發青，兩手打顫，吐出的牙握在手里。并沒有責怪那個他…悲傷欲絕的心情，心就像被刀劃過一樣，疼痛始終是那么清晰。
家人立即帶我去牙科診所。我哭訴著，我期盼著請好心的大夫，快把我的牙接上呀！她搖搖頭，簡單地上了藥。當時末引起足夠的重視。
天大的傷害，讓我變得對周圍一切淡漠了，只有靜靜地默默承受。
從前的我，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，性格開朗、活潑好動。
門牙斷了，自信走了，自卑來了。人前，大聲說話的勇氣都喪失了。
有人問：你的牙齒呢？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
一年后，我苦苦地央求爸爸、媽媽。又去醫院診治牙齒。
年幼的我，尚不懂牙病知識。發炎，膿腫，嘴皮子起了個紅豆豆。不得已把牙神經去掉了。醫生挺認真，補的牙比旁邊牙短了一截子，還說不讓啃硬東西。爾后那顆短牙，逐漸演變成黑牙了。
青春期的涌動，愛美心的萌發。自卑的情緒越來越低落。
每當拿起鏡子，那顆凸顯的壞牙呀！看著看著，不知不覺，晶瑩淚水一顆顆滾落下來，既無奈又無助。
進入高中，自卑感吞噬了一個我。我羨慕，我嫉妒，我恨；狂笑之徒。課堂上那種哈哈大笑的樣子，讓我很不舒服。
有一次化學老師講到畸形牙，我臉紅了，無地自容頭低了一節課。
同學說：你能不能好好笑呀，笑的總是怪怪的。
上課不得已戴上口罩，不戴口罩我沒辦法和同學正常交流，嚴重精神負擔摧殘著我，壓抑的心理障礙，讓我喘不過氣來。
天黑，想起牙的一點一滴。心，又開始痛的無法呼吸，淚，止不住地往下流，洗刷了我的臉頰，不知流了多少次，回回讓人撕心裂肺，不堪回首。
于是，鼓足勇氣給家里人說說，我想治牙，我要治牙…我這種家庭，擔心花錢太多，給家里增添負擔。
牙呀牙呀！我想看男生在球場上矯健的身姿，不愿去了…好友勸我去吧，我一點心情也沒有!
“你為什么要一直戴口罩呀？”
我低頭，不想說。
逃避不是我倔強的性格。有時大人給點錢，開始了一角一角地攢，一元一元的存。我以自己的能力，攢足錢，湊夠錢好治牙去。
于是，我從網上搜治牙，怎么治，打聽治牙的地方。我知心話悄悄告訴閨蜜，她和我一起向家里傾訴治牙的心愿。
去省城找個好牙醫，來時心事沉重，忐忑不安，害怕補不好，擔心費用高。
姐姐告訴我在安定門，幸運地找到這里。我透過老花鏡的反光鏡片里，觀看治療過程。大夫還時不時地鼓勵我。
收費并沒有給我太大的壓力。
治療完畢，拿起鏡子照照，瞬間輕松了許多。這么多年的自卑呀！終于可以拋到九霄云外去了…
我記住您說：“燦爛面對人生吧！”
我笑了，咧開嘴地笑，爽朗地笑，之前欠的笑都要彌補的……做最自信的女孩。
這么多心靈雞湯的傾訴；感人至深。
我說，你來回的車費，在治療費里打了折。
可誰會意料到這位女孩，臨走恭恭敬敬，端端正正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我和我的同事驚嘆不已！她竟然把我的眼圈弄濕了，我難以接受她發自內心一一深深的躬。
作者簡介：劉愷牙醫陜西渭南人蘭州軍區機關門診部退休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
2022年3月8日
(責任編輯：張云文)
